摆脱感官欲贪
讲者:坦尼沙罗尊者
译者:一意孤行
修行中像是有个僵局,一方面,要把心带入「禅定」,你得把「欲贪」(sensuality)的念头——你被「色声香味触」的感觉吸引过去的念头——搁置一旁。如佛陀所说,你要让心隐居(seclude the mind)起来,让心抽离,让心从那样的思绪中隔开; 但另一方面,你要想走出「欲贪」,你得有「禅定之乐」,最起码要有「初禅」。
所以,你要怎么做?你有没有想到?你不必一拳就把它打跑,但你可以给它一拳,让它给你让开一条路,你就有些空间让心把注意力放在「呼吸」上,把注意力放在身体上了,这个时候你是从里面来感觉身体的。学会去欣赏这种「快乐」的滋味。如果这个时候,「欲贪」的念头出现,你用「空手劈」(Karate chop)给它们来几下,然后,安静下来,加工处理(work with)你的呼吸,直到你发现当下此刻真的令你非常满足,只是吸气进来,呼气出去,让呼吸的能量洗涤、通遍整个身体,滋养整个身体,深入到那些习惯性被堵塞的身体部份中去。
一开始,我们容易感觉到身体某些部位中,有种东西在移动;而其它部位则一动不动。我们要让自己记得,不管你有什么感觉,呼吸永远都先在那儿了。所以,甚至在那些看起来静止或坚固的部位,呼吸一定是存在那儿的。它是先来的。它是先到的那个。把这个「想」放在「心」中,看看它有什么作用。有时候,当你这样想时,呼吸会奇迹般地慢下来。有些部位一直没有多少被能量洗练到的感觉,突然之间,逮到机会了。
但重要的是,你要对这儿,这个身体的呼吸元素感兴趣;你对它越感兴趣,就越会发现这里有幸福的潜质。我读过有人说,「禅定」中不要有太大到喜乐,因为佛陀不希望你被喜乐迷醉(intoxicated)。这个人不懂,如果你想击退「欲贪」,你得光凭坐在这里「禅定」就可以有某种强烈的幸福感才行。因为佛陀说,对我们大多数人而言,痛苦的替补品就只有感官快乐(sensual pleasure),美化感官世界的幻想(fantasies)。这就是我们定义「欲贪」(sensuality)的方式。
顺便说一下,问题不太在于感官快乐自身,问题在于我们被它们所吸引(fascination),因为我们把它们视为我们逃离痛苦的大门。它们有很多正相关的联系,它们会为它们的行为方式强烈地辩护。记得我见阿姜放的时候,刚好他们的话题突然转到关于「美化感官世界的幻想」(sensua fantasy)和「对性的美化幻想」(sexual fantasies),我说,“可是,那是身体的一种需要啊,对吗”?他说:“身体需要的是什么?身体没有它的话完全没问题,问题是心想要它,心想要从那得到什么呢?心想要「快感」。它眼中看不到有任何其它更好的「乐受」,而它在寻找这方面的「快感」已经非常擅长,速度很快;而以「呼吸」和「身体」为手段寻求「快乐」的方式,慢,需要敏感的觉察力(sensitivity),需要饱满的注意力,这意味着它需要投入一定时间的工作(some work)。
我们容易忽略的一点是,我们对「美化感官世界的幻想」(sensual fantasy),其中也包含着许多的用力和加工(work)。因为某个引人入胜的想法可能明天就不那么有吸引力了,所以我们得捣鼓出新东西来。而且你得一直有创新,而这样的创新方式中,你对人类身体的「美感」(attraction)又真的是像睁眼瞎一样。就像我们早上唱诵的「身体三十二相」一样,你问你自己那些器官,当你把它单独拿出来,哪一个是真的吸引人注意的?没有一个。甚至皮肤,当你把它剥开,就在地上摆成一堆,那是非常恶心的。所有的器官,当你把它们单独拿出来看,没有一点诱人的地方。但当我们把它们合起来,故事就变了,因为「心」想在那里发现一些吸引人的东西,它会用尽它能做的方法来找出那些吸引它的东西来。所以你要往那个「欲望」里面看进去,因为你会说,部份原因在于我们好像没什么可以拿来替代它啊,而你现在(却)在想给它提供那个替代品;「心」的一部分又说,那也不错啊,我们可以两个都要,我们可以有一些「禅定」,然后又回到我们「美化感官世界的幻想」中去。但到某个时候,你会发现,它们其实是不同路的(working at cross purposes)。
所以,基本上,你现在做的事情就是,来回在两边工作,一边在「禅定」中发掘出一些的快乐,然后必须去观察你心中和「欲贪」(sensuality)互相吸引的那个部份,努力去看透(understand)它,当你有个安静的时段,做这个功课就最好。只是坐在这儿,就有一种满足感,你开始思惟身体的「过患」。阿姜放有些学生,当他们的心安静时,会看到一个图像:他们自己坐在他们自己面前,而且他们会让他们自己想象他们的身体正在变老,老了一年,老了两年,五年,十年,二十年,三十年,四十年,然后快死了,然后死后几天进入腐败阶段。
你有过这样想象你的身体吗?但这是一个好的练习。让你去领悟你和一个尸首之间的差别就是你还有这口呼吸在。甚至有这种事情,有些人当他们死了之后,他们一直在尸体周围徘徊不走。徘徊在自己的尸体周围时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,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?你一边看着尸体腐败,一边又因为自己强烈的执着而不能走。这就是你应该想清楚的:迷恋身体的「过患」。
为什么你的注意力被那样锁死在其中?这里佛陀让你去分析它的「诱惑」(味),去和「过患」(患)做对比。去思惟那些事实:身体不同器官不美的那一面,你会死,会腐败,或者去思惟你一定会生各种各样可能的病。这是佛陀让你去修的「想」的其中一种。直接去思惟,身体所有的器官,伴随每一种器官而来的各种各样的病。有些“聪明人”问:“那眼睫毛呢?你的眼睫毛不会生病,对吧?”哦,事实是,如果你不小心,眼睫毛上会长一种小小的螨虫。每一个器官都有某种病。你想再进到某个这样的身体中去重生一次吗?
我们以前没想太多,很早就为这一次生命的合同签字画押了,所有我们想到的都是有一个人类的身体的好处,突然一下子,你就来这儿了,才开始读到那些合同的附加条款了。而且不仅只是读一读而已,合同细则已经对你生效了。所以,想想那些「过患」,然后让心在「禅定」中休息,然后回去检查那些「过患」。
再次,你得看到你对「欲贪」的执着真的是一个麻烦,它把你往下拉。我们容易以为,这是打开了各种可能性的大门,但是它事实上把许多更好的东西都拒在门外了。我们得尊重一条原则:生命中有些快乐是妨碍更高快乐的。《法句经》中有一首诗:“当你看到,因放弃一种较低的快乐,你发现一种更高的快乐,智者会放下较低的快乐,追求更高的快乐。“曾经有一个英国翻译者把它翻译成英文,他做了一个脚注,他说:“这肯定不是这首诗的原意,它哪里一定有一个更深的意思。因为它太明显不过了,我们不需要佛陀来告诉我们这些事情。”但是你看看多少人活着是按照这个原则活着的?对许多人来说,这个也要,那个也要,我们既想要保住所有的棋子,又想要赢得比赛。一个人的心智要很成熟才意识到,这不可能。而这个程度的成熟还是不够,你要持续观察、观察再观察。
阿姜摩诃布瓦说:“你可能禅观这个身体一千次,两千次,还是可能陷进去。”他说,“没关系,就是继续禅观下去。”因为这个「心」就是非常非常倔强,但是这个世界上有许多顽固的事物最终会瓦解。想想「水滴石穿」的道理。水是柔弱的,但是它一直坚持滴、滴、流过、流过石头面上,它会在石头中划出一道痕来。同样的道理,无论你对「欲贪」的执着多么的坚固,你得坚持再回头试一次、再回头试一次,你能够回头的能量部份来源于你对「过患」的禅观,部分来源于你从禅定中获得的滋养。因为「禅定」是「心」的食物。想想那幅图像,一个堡垒的前哨,你有「正念」守在大门,防止不善巧的人或东西进城来,你有「佛法智慧」(knowledge of the Dhamma)武装的战士,他们代表着「正精进」,而守城门值班的战士当然需要食物,而食物就是「禅定」。
所以,我们可以学会在「禅定」中找到一种强烈的兴趣感和吸引力。学会欣赏光是让「心」能够安静地坐在这儿,不需要做什么,只是和一念在一起。学会用这种方式修行,当你允许那一念渗透全身时,你从内去感觉,有一种强烈的「幸福感 」涌现。
所以,它会有来回 、来回的循环关系。修行中有太多的事情象这样,你的「德行」(戒)取决于你的「智慧」,你的「智慧」取决于你的「德行」(戒),这是森林传承独特的教法。不是说,你先只是修「德行」(「戒」),当你的「德行」修圆满了,然后你再修「禅定」,然后当你的「禅定」修圆满了,你再修「洞见」这一部份。你得同时一起修全部这三个功课。「德行」帮助你坚持诚实做人,「禅定」给你食物和能量,「智慧」让你能够看清,为何你抓住什么事情的同时,那个事情也反过来抓住你,光是这一个「想」就帮助巨大,就像我说的,我们以为我们「美化感官世界的幻想」打开了许多可能性,它们实际上却把许多其他更好的东西拒之门外了。当你愿意承认这一点时,这是许多场战斗的结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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