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超越欲望与激情》——32

奋迅

Leaping Up

作者：坦尼沙罗尊者

中译：一意孤行

2025年2月13日

经典中描述了两种以「禅那」的修行为基础来训练「心」获得「解脱智慧」（liberating discernment）的方法。第一种是，通过观察「心」从一个「禅那」递进到另一个「禅那」，你对这个「架构的过程」有了一种洞见。另一种方法是，当仍处于某种「禅那」定境时，你观察并对那个「禅那」状态进行「伺察评估」（evaluate）。

在这两种方法中，「分别智慧」（discernment）都发挥着两种功能。首先，你以「认真」（commitment）和「沉思」（reflection）投入「禅那」的修行，看清楚了每个层次的「禅那」都是「行蘊」（fabrication）的那个事实。换句话说，你要看到这种「定境」是如何被刻意搭建（intentionally put together)起来的。然后，基于寻求更深邃平静的欲望，你深化你那个「认真」和「沉思」，目的是为了达成某种价值判断，分辨这些「架构」以及由它们产生的「禅那」的缺点。

正如我们已经提到的，这种「价值判断」是「解脱智慧」的必要组成部分。你架构出「禅那的境界」是基于对它们的欲望和激情，你对它们有欲望和激情是出于「价值判断」：你为它们所付出的努力会因「禅那的境界」带来的快乐、狂喜和令人愉悦的平静而得到丰厚的回报。

因此，要摆脱欲望和激情的束缚，你必须得出相反的「价值判断」：为它们去用力不值得。你渐渐让自己明白，尽管这些都是最高的架构境界，但你必须不断架构它们，这一事实意味着它们仍然不够令人满意。它们需要精微但持续的用力。真正的「平和与安宁」应该是完全不需要任何架构的。只有当心顿然领悟到任何架构的东西都无法提供令人满意的幸福时，它才会真正对所有架构的东西发自内心地生起「离贪断爱」（dispassion）的情绪，然后转而倾向于「非架构的东西」。

第一种方法是，当心从一个禅定状态过渡到另一个禅定状态时，要观察着它，下面这段话就是一个例子，它的重点放在「沉思」的第一步：领悟到「禅定」是的架构出来的这个事实。随着你沿着「禅定」的梯子拾级而上，你会看到三种架构——语言、身体和意识的架构——是如何销落的。

“有六种宁静（calming）。当一个人达到初禅时，言语宁静了。当一个人达到二禅时，定向思维（寻）和评估伺察（伺）宁静了。当一个人达到三禅时，「喜」平静了。当一个人达到四禅时，出入呼吸「身行」宁静了。当一个人达到「受想灭尽定」时，「想」和「受」宁静了。当比丘达到「漏尽」时，「贪爱」（passion）宁静了，「嗔」宁静了，「痴」宁静了。” – 相应部SN 36:11

这个过程就像加热一块含矿的岩石，随着温度逐渐升高，岩石中的铅首先熔化并流出，然后是锌、银、金。

你需要运用「认真」和「沉思」的方法来观察这些架构的销落。否则，你只会沉浸在「禅定」中。然而，仅仅观察这些「架构」的销落，并不足以对它们产生「离贪断爱」的情绪。你必须想要获得那个「更深邃的宁静」，从而渴望进一步「禅思」（contemplate），而只有当你得出这样的「价值判断」：即使「最高的定境」与你为此耗费的用力相比，也是不值得的——这种「宁静」才会浮现。

经典描述了许多可能得出这一「价值判断」的方法。佛陀本人描述了他自己采用的路子，在他的描述中，那是一场内心的交战，一方是他渴望更深的宁静的「决意」，另一方是他不想放弃已经拥有的东西的想法。为了训练在每一步加深「定境」的过程中获得越来越深的宁静，他必须运用「分别智慧」（discernment）来克服这种抵制修练的欲望。他通过「禅思」自己所在「定境」的缺点，以及该「定境」中仍然刺着（afflicting）他的心的任何「想」，他「禅思」将其抛弃和背离之后，所带来的回报，来做到这一点。

他是这样描述如何让心进入「初禅」的。

“我自己，在自己证悟之前，当我还是一个未觉悟的菩萨时，曾想过：‘出离（renunciation）很好。隐居（seclusion）很好。’但我的心并没有「奋迅」（迅猛扑在）于「出离」之上，没有变得自信、坚定或解脱，（尽管）也知道它是平静的。我心里想：‘是什么原因，是什么理由，为什么我的心并没有奋迅于「出离」，没有变得自信、坚定或解脱，（尽管）也知道它是平静的呢？’然后我又想：‘我还没有看到「感官欲贪」的缺点；我没有深思（那个主题）。我还没有理解「出离」的好处；我还没有熟悉它。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心并没有奋迅于「出离」之上，没有变得自信、坚定或解脱，（尽管）也知道它是平静的。’

“然后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：‘如果我看到了感官欲贪（sensuality）的缺点，并去深思这个主题；如果我理解了「出离」的好处，并熟悉它，那么我的心可能会因为奋迅于「出离」之上，变得自信、坚定和解脱，知道那是一种平静。’

“所以后来，在看到了「感官欲贪」（sensuality）的缺点后，我深思这个主题；在理解了「出离」的回报后，我熟悉了它。我奋迅于「出离」之上，变得自信、坚定和解脱，知道这是一种平静。然后，我完全远离「感官欲贪」，远离不善巧的品质，进入并停留在初禅：出离带来的狂喜和乐受，伴随着有方向的思惟（寻）和伺察（伺）。” —— 增支部AN 9:41

然后，当他停留在初禅时，心中出现的任何与「欲贪」相关的「想」对他都是「刺」（affliction）。

因此他意识到，进入更高层次的禅定应该是件好事。但他又一次在自己的心中遇到了抵抗。他依循着类似的步骤，「禅思」自己所处「定境」的缺点，「禅思」抛弃那些仍然象刺着他的心的任何「想」所带来的好处。

这些是他沿着「禅那」的「定境」拾级而上时，他以之为「刺」的「想」：

第二禅那：寻想；

第三禅那：喜想；

第四禅：平舍想；

空无边处定：色想（例如，从内部感觉到的身体形状）；

识无边处定：空无边想；

无所用处定：识无边想；

非想非非想处定：无所有想。

禅思「非想非非想」的缺点之后，他证得了的「受想灭尽定」。当他依「分别智慧」看到这一点时，他获得了彻底的解脱。

在这里，佛陀解放性的「价值判断」是通过「沉思」生起的，这种「沉思」致力于看到他所处「定境」的缺点，以及超越这种「定境」的好处。

值得强调的是，在「沉思」的每一步，他的「沉思」都受到一个要认真坚持到底的欲望所驱动：要克服任何其它想阻碍获得更深层次宁静的欲望。如果他没有以这种坚定的欲望为动力，他就永远无法掌握「禅定」，也无法做出能激发「离贪断爱」的「价值判断」。这是他如何策略性地利用「欲望」来克服想阻碍觉醒的「欲望」的一个极好例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