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4月28日，上午

陷阱与良机

讲者：坦尼沙罗尊者

译者：一意孤行

2025年12月5日

昨天我们谈到了如何将心带进「禅那」，如何专注于呼吸，如何调整呼吸，让它感觉良好。然后，当感觉很好时，试着保持这种“很好的感觉”，然后将它扩散到全身去，直到你感觉到整个身体都被很好的呼吸能量所充满。接着，保持这种全身的觉知，最终你会感觉到「觉知」与「呼吸」开始合二为一。你不是在观察呼吸，而是感觉自己整个浸泡呼吸里边。最终，呼吸变得非常平静，以至于吸气和呼气好像消失了，身体充满了这种很好、凝定的呼吸能量。然后，你要保持着这种状态。

今天我想谈谈你在开展这项技术训练的过程中，可能会发生的一些问题：一些你必须注意的危险和一些你想要抓住的机会。

一种可能的情况是，你会开始看到光明。我想首先说明，如果光没有出现的话，别担心。但如果确实感觉到了光，一开始时，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，而不是放在光上面。如果光变得稳定，试着让它听从你的控制。首先，试着让它消失，然后再出现，让它变大，再变小。如果它不是白色的，你能把它变成白色或灰白色吗？如果不能，就让它消失。如果它真的变成了白色，就试着把它拉近，再让它的距离拉远。

然后，当你完全掌控它时，将它带入体内，你会发现它会带来一种极大的轻松感。你可能会开始看到身体的不同器官在光中显现，甚至可能会看到在光中看到自己的影像。如果你独自打坐，就让这些影象消失。对于那个光，你依靠自己就可以去练习如何操纵它，但对于影象，这需要有人引导你。试着专注在呼吸上。

起初，有些人会开始看到一些众生走过来。如果你独自禅修，只需向他们散发慈心，然后让他们离开。有时他们看起来是善意的，但你永远没法断定。他们又没有带身份证明。即使他们出于好心，你还是得小心。有时他们过来告诉你一些事情，但谁知道他们究竟知道多少？有些众生可能在没多少智慧的情况下就成了天神。经典中有一个天神试图向一位僧人求欢的故事，这说明了天神可能会有多愚昧多无知。所以，如果有众生前来拜访，向他们表达善意，然后让他们离开。如果他们不想走，就不要理会他们。让好的呼吸能量充满你的身体，就像阿姜李所说的那样，“用慈心赶他们走”。

还有一种情况是，随着你越来越熟悉呼吸，越来越熟悉这些定境，你会开始有种感觉，呼吸并非是从一种状态转变成了另一种状态。只不过是当你的心平静下来时，你的频道调到了体内不同层次上存在的不同的呼吸能量上去了。有一种凝定的呼吸能量，或者说静止的呼吸的潜能，它是总在那儿的；同时，也有不同频率的呼吸能量也在神经和血管中穿流着。你会感觉到，随着定力的加深，你好像只是在调到这些早已存在的不同能量的频道上去。

这就像调收音机一样。即使你的收音机调到的是艾克斯(Aix)电台，你也知道来自摩纳哥的频率也一直都在。这只是简单的把频道调到哪个台的问题。

这表明你的定力正在提高，但这里有两个地方会走岔路。一是你可能会觉得“嘿，我随时都能调到我想要的频道”。一开始确实如此：当你熟悉电台频率时，你可以很快对准它们。但如果你开始变得懒惰、漫不经心，就会逐渐失去这种能力。换句话说，这就像摩纳哥和艾克斯台的无线电波段虽然还在，但你没有好好保养你的收音机，结果是你也无法收听了。所以你必须小心，不要放逸。

另一个容易走岔路的地方在于——当你有种感觉，觉得这个宁静的觉知总是伏藏在那儿——你会对这个潜藏的（觉知）发展出错误的见解。你认为自己已经触及了“万物存在的基础”或你那个「本已经觉悟的潜能」。这就是“本觉佛性”这一概念的由来。实际上，它只是「识蕴」。当你达到这种状态时，要格外小心地观察有什么「行蕴」在维持这种状态，因为它就是一种架构起来的现象。当你看清它的架构方式，就能避免落入对它的「邪见」。

现在，随着你入定的信心越来越足，佛陀建议你开始运用这种定力来提升「正念」和「正知」（警觉）——尤其是要越来越「正念」和「正知」，当你入定的时候，当你在维持定境的时候，你自己正在做的是什么动作。此处，佛陀在引导你用“架构”（行）的概念来思考。而这正是你如何运用「禅那」升起洞见的基础。

现在，有两种方法可以用来分析入定时的心。一种是用我们一直在讨论的「三种架构」（行）：「身行」，也就是呼吸；「语行」，也就是你与自己对话的方式——这里我们指的是你如何与自己谈论呼吸、谈论你的心境；最后是「心行」，也就是你用来维持定境的「想」，以及你让心静下来时，培养起来的「感受」（受）。这是分析「架构」（行）的一种方法。

另一种方法是从「五蕴」的角度来分析。这是一种非常相似的分析方法。首先是「色蕴」。这指的是你从「内触」的角度来感​​知身体的方式。然后是「受蕴」，这里指的是你通过定境培养起的「乐受」或平静的感觉。再就是「想蕴」，指的是你为了入定并保持定境而维持在脑海中的意象。然后是「行蕴」，这里指的是想保持入定的「动机」。最后是「识蕴」，它觉察到所有这些现象。

佛陀建议你将「心」分解为这些不同种类的架构——「三种行）或「五蕴」，以此来让你觉察，当你在维持定境时，你究竟做了什么动作，变得越来越敏锐。在练习入定的初期，你会非常敏捷地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。但当你越来越熟练，它会变得越来越简单，越来越简单，直到达到一种好像自动入定的境界。你对你正在发生的动作变得不像过去那么清楚。

所以，在这里，佛陀是想让你再次变得更加敏锐起来。即便是在那些更稳定的定境中，也存在着精微层次的架构在发生着。有一点你可以尝试去留意：定境中的「轻松感的程度」是否有高低起伏？这种「轻松感」是否有任何扰动？当出现干扰时，你刚刚做了什么？换句话说，你要尝试寻找更细微的问题，不断观察自己的动作，将其视为问题的根源来检查。这是提高对内心发生的这些细微动作的「敏感度」的一种方法。

随着你越来越擅长于这些定境的「架构」，你会发现自己越来越对它们着迷。换句话说，你越来越「执着」于这些定境。你会发现，这是你能创造出的最好的心境。

现在，你可以利用这种定境来剥除对其他事物的「执着」，所以一开始这未必是件坏事。任何场合，当你看到心可能去追逐的任何其他事物时，你会想到，在定境之中，你已经拥有了某种更好的东西。

但过了一段时间，你会开始觉得累人，你得不断地去架构它们。你的心越来越倾向于要去寻找一种根本「无需架构」的幸福。这时，你开始对构成禅定的各种色、受、想、行或动机，甚至意识本身，都产生出某种「超然的心态」（离贪、断爱、dispassion）。你的心倾向于一些无需架构或维持的事物。你对这些「蕴」培养起了「超然心态」，从而倾向于放下「禅定」，去寻找更好的东西。

当你这样做的时候，有时你的心会一下子进入更深的定境，尽管在那一刻你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这只是另一种定境。这就像从一个黑暗的房间走进一个光亮得多的房间。在新房间里，你什么也看不见，因为光线太亮了。但随着你的眼睛逐渐适应，你会开始说：“哦，原来，这个房间里也是有东西的。” 你所做的，就是不断深入到更深层次的「架构」之中，直到最后只剩下两种「架构」：「注意力」（attention)和「动机」（intention)。心会达到一个临界点，它会意识到：“如果我留在这里，它是「架构」的。如果我去别的地方，它也是「架构」的。那么，去、留之外，还有什么选项呢？” 如果机缘正巧，那就是打开「不死」的窗口之时。你知道它是「不死」的，因为那里没有时间和空间。这就是为什么它被称为「不生不灭」。

然而，通常人们达到这个点之后，往往会兴奋起来。“哇！” 这反而会把你拉出来，因为你把它给破坏掉了。但即便如此，这仍然是一次「不死的体验」，它会给你的心带来巨大的改变，因为你会意识到那里没有「苦」，甚至一丝一毫的「苦」都没有。

所以你对佛陀的所有怀疑都消失了。你明白他是对的：有一个「不死的维度」，而你沿着他教的道路走下去，证得了它。

你也知道那里面完全没有「蕴」，完全没有「架构」，这就是为什么你永远不会再把自己认同为任何的「蕴」。

你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为了到达这个目标做了什么，但你也意识到，正是因为过去「技能的不足」阻碍了你达到这个目标，这就是为什么你永远不会再故意违反五戒中的任何一条。

你还知道，你对时间的体验并非始于你的出生之日。你或许没有亲眼目睹过你的前世，但当你暂时离开时空，你便会明白时间可以追溯到多么遥远的过去。非常非常遥远的过去。

现在，你可以通过两种方式分析禅那的「架构」，从而证得「不死」。一种方式是在「禅那」的状态本身中进行。我们昨天讨论过这一点。这就像一个人站着观察一个坐着的人，或者一个坐着的人观察一个躺着的人。换句话说，你可以从「禅那状态的里面」来观察它，但你已经稍微退了一小步，离开了它一些，就像手从手套里稍微抽出来一点一样。你可以看到「心」在干什么，你可以看到所有不同的「蕴」和「行」的实际运作，并且你可以放下它们。

另一种分析方法是用在，当你从一种「禅那」状态进入另一种「禅那」状态时。当你意识到自己已经从一种「架构的状态」进入到另一种「架构的状态」时，你会对已经放下和仍然在维持的「架构」变得非常敏感。同样，当你对两种状态下的「架构」都产生一种「超然之感」时，它们两者你都可以放下。

当你第一次证得「不死」时，你会意识到，因为那一刻对它的执着/执取，你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做。但你确信佛陀所说的是真的，这条道的确通往「不死」。正是这种确信，让你在修行中有更加高涨的热情，也让你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更有信心。

这就是「禅那」的最佳用途。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做到。这里重要的是，你们并非只是简单地在「当下」休息，因为这种体验能帮助你们看清当下在多大程度上是「架构」的。「不死」的经验能帮助你们看清自己已经甩开了什么，而这种体验中没有「当下」的感觉。六种感官经验都不在那儿。有某种意识存在，但它与六种感官经验「六根」无关。

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要敏锐地觉察当下是如何拼装成的。有时我们会听说，修行的目的是为了完全沉浸于「当下」，但佛陀从未这样教过。他说，你回到「当下」，是因为『当下有事要干』，尤其要看清你是如何正在构建「当下」的。你把心带进「禅那」，才能更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点，并且你要运用你的定境，直到你能放下所有的「架构」为止。那时，你才能看到抛开「当下」之后，剩下的究竟是什么。

从此刻起，你与「当下」的关系将截然不同。首先，你会意识到你要想经验这个「当」下，「动机」的必要性有多大。其次，你会明白智慧地选择你的「动机」该有多么的重要。你知道还有更多工作要做，但你也知道自己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。

几分钟后，我们将开始「行禅」练习，时长45分钟。但在开始之前，我想先谈谈昨天提出的一个问题。你们有一位学员抱怨说，在禅修期间，到一定时候，你会经常打哈欠，感觉缺氧。这是一个问题，因为我们这样的禅修活动比较静态。心安静下来，你打坐，慢慢走动，血压和心率都会下降——对一些人来说，这正是他们需要的。但对另一些人来说，这反而会适得其反。所以，在行禅期间，最好进行一些快走，至少快走一会儿。或者，你也可以在白天找一些运动方式，一些提高心率的运动。这应该有助于解决这个问题。